难忘的记忆

刘罡

转眼间，我从事记者行业也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如果有人问我做电视记者这十多年来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想我最大的收获不是我看过了多少风景名胜，也不是我尝到了多少风味小吃，更不是我体验了多少风土人情，我最大的收获是——感动。虽然我后来没有再从事一线记者的工作，但是当年我在跟随《乡村大世界》栏目连续两年拍摄六一儿童节特别节目时遇到的那些让我感动的人和事，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他们的故事充盈着我的人生经历，对他们的解读让我加深了对人生的感悟。

一、流动的梦想

2013年的六一前夕，我接到了要跟随《乡村大世界》栏目做一期针对农村儿童的特别节目的任务，其中反映农村流动儿童的短片，我们选定了要去位于北京昌平区的打工子弟小学——北京智泉小学去拍摄。

智泉小学是个拥有六百多名学生的打工子弟小学，所有学生都是跟随父母打工来京的流动儿童。学校也和他们的学生一样处于流动状态，到目前为止，学校已经搬了三次家，学校的图书室、课桌、电脑、篮球架等设施都是政府和社会爱心人士捐助的。

我们拍摄的主要人物是一位名叫曹娇阳的十一岁女孩儿，我刚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到她内向而敏感，问她什么，她都只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我，我觉得我需要进一步和她加深感情，于是我第二次去见她时给她买了一个漂亮的芭芘娃娃作为儿童节礼物，她终于向我露出了笑脸，并向我说了一声“谢谢”。中午我请她去餐厅吃饭，她点了她最爱吃的宫保鸡丁，可能是好心有好报吧，结果这顿饭开出的发票，竟然中了五十元的奖金，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中奖啊，我用这五十元钱又买了些学习文具送给了她，从此，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为我的顺利拍摄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熟悉以后，我发现她其实是一个活泼健谈的小姑娘，从她的口中得知她的老家在陕西农村，在她上小学的时候跟随父母来到了北京，爸爸在一家单位做厨师，妈妈在天通苑小区开了一家擦鞋店。聪明乖巧的小娇阳不仅学习成绩很优秀，而且已经学会了帮妈妈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买菜、洗衣、做饭样样都行，还会到妈妈的擦鞋店里帮妈妈穿鞋带。小娇阳兴高采烈地带着我去参观她在北京的家，她和爸爸妈妈租住在一间不足八平米的地下室里，厨房和厕所都是共用的，小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以外，就是娇阳所获得的一些奖杯、证书和奖状了。小娇阳让我看她写的一篇作文，她在作文中这样写道：“我们在远离家乡的城市，我们也和城里的小孩子一样平等，可我们有一个名字——留动儿童，父母走到哪儿，哪儿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比城里的小孩子差，我们用自己的力量去生存，我们成熟懂事，我们知恩图报……”

条件虽然比较艰苦，但是父母还是尽力让娇阳能和城里的孩子一样接受更多的教育，娇阳每周末都会独自一人坐地铁去市里上舞蹈课，看着娇阳那弱小的身影淹没在地铁站的滚滚人潮中，我的耳畔再一次响起了智泉小学的孩子们在上音乐课时传出的歌声：

我和你一样，一样地坚强

一样地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

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

二、回家的路

2014年的六一儿童节前夕,我在此跟随《乡村大世界》栏目来到云南丽江民族孤儿学校进行拍摄,和那里的孩子们共同度过了一个充满着快乐、充满着温暖和感动的六一儿童节。云南省丽江民族孤儿学校是一所在贫困民族地区建立以抚养、教育为一体的民族孤儿学校——学校式的家庭，家庭式的学校，二百多位分别来自云南、新疆、西藏、广西等20多个民族的孩子们在这里幸福地生活学习着。

为了弥补孩子们在亲情方面的缺失，学校里除了定期组织孩子们给家里打亲情电话以外，还联合爱心企业推出了“阳光之旅”送孩子们回家探亲公益行动，以缓解孩子们的思乡之情。哈尼族女孩布培和追说是这次“阳光之旅”的受益者，她俩是来自云南勐海大山深处的亲姐妹，四年前姐妹俩在西双版纳边防支队的帮助下来到了丽江民族孤儿学校，之后便再也没回过家乡。当校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妹俩时，她们当时就激动地哭了起来，对于姐妹俩来说，这是一次等待以久的回家探亲之路。

第二天一早，姐妹俩便早早地收拾好在学校门口等待出发，这是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对飞机上的一切都充满着新鲜和好奇。经过一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西双版纳的嘎洒机场，当年曾经帮助过布培姐妹的西双版纳边防支队的武警官兵也专程赶到机场迎接布培姐妹回家。看似平常的一次回家之旅，我们没想到会是这么艰难，勐海在傣族语中的意思是“勇敢者居住的地方”，从勐海县城到布培姐妹家乡的直线距离只有50多公里，我们却在路上花了五个多小时，但是不管路途有多艰难，都阻止不了我们所有人的一个共同心愿，那就是送布培姐妹回家！

姐姐听说两个妹妹回来了，专门请假从县城的学校赶了回来，姐妹仨一见面就禁不住抱头痛哭，奶奶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双手紧紧拉着姐妹俩久久不愿松开。见到了日夜牵挂的曾祖母，追说就一头扑进了曾祖母的怀里，曾祖母因患白内障已经双目失明，已经八十岁的她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重孙女一面，老人家颤动着嘴唇还没说出一句话却已是老泪纵横……我记得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拿出自己家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我们，布培和追说也拿出自己在学校里所获得的奖状，让家里人一起分享自己在学校里的成长和进步。

吃完饭后，因为还有五个多小时的山路要走，我们不得不带着布培姐妹回校了，临别前，布培和追说亲自给曾祖母洗了次脚，她们说，下次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曾祖母了，曾祖母把哈尼族象征着平安和幸福的五彩丝线系在了姐妹俩的手腕上，纯朴的山里人把自己所能拿出的最好的礼物——花生和茶叶送给我们，面对着如此淳朴的人们和如此真诚的眼神，我们真的无法拒绝，只能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塞到他们的手里。

在下山的路上，我见到了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美的夕阳，在这“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意境里，我们带着山里人的嘱托和期待，带着布培和追说的梦想一路前行！

生活中并不缺少感动，而是缺少发现，做一线记者的那段时间里，让我感动的人和事还有许多许多，每一次的感动，不仅是我人生的一次历练，也是我灵魂的一次净化、情感的一次洗礼，更是我人格的一次健全与完善！我感谢时间，感谢阅历，感谢生活，这些都是生活用它丰富的语言告诉我它的故事，人生的故事，这是生活赐予我的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是我在以后做人和做事的道路上无穷无尽的动力和源泉！（作者系中国农业电影电视中心刘罡）